真正的孝，是发自内心的柔软与慈悲， 是不求回报的良善与仁爱，是这人世间最朴素的光。

　　南阳报业传媒集团 全媒体记者 刘 娜

　　情感随笔

　　

　　引子：

　　为让子女将来对自己孝而对父母好，这孝并非发自本心，而是带着功利。因当初父母不孝，怀着报复的心惩罚老人，等于以暴制暴，只会埋下暴戾的种子。

　　01

　　一位80多岁的老先生先后三次来找我，所谈问题不过一个：子女不孝。据老人说，他有四儿子，老伴瘫痪在床后，夫妻俩的赡养成为难题。召开几次家庭会议，儿子们都不愿意花钱请保姆，也都不主动提出让父母到自己家里去。后来，大儿媳发话了：“到我们家来吧。”

　　但这前提条件，是两位老人把老宅子卖了，以支援60多岁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换套大房子。老先生为表示诚意，不仅把卖房的30多万一股脑儿给了大儿子，连工资卡与医保卡都交给大儿媳保管。到大儿子家后，老太太的病情愈加严重，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每次收拾床铺、喂饭喂水，大儿媳都一脸不情愿。

　　有一次，老先生吃罢饭去看老伴时，恰撞见大儿媳妇正在扇老太太的耳光。理由是，老太太挑食，且吃得太慢。爱妻心切的老先生，当场对大儿媳妇大发雷霆，斥责道：“这不是你亲妈，要是你亲妈，你绝对不会下此毒手！”大儿子闻讯赶来，不由分说一拳头把正斥责妻子的老父亲，抡到床头柜上。老先生头撞到墙上，险些摔倒。

　　媳妇虐待婆婆，儿子打起老子，这境遇让老先生越想越难心。他想和老伴一起服毒，觉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真是太憋屈。他想搀扶着老伴跳楼，又怕没死成自己又落个残废，受罪没人管。他想离开大儿子家，其他三个儿子却不表态，理由无非是：“钱你都给了老大，凭什么现在让我们管你。”

　　“现在都是看钱啊。”老先生哭着说，“没人讲情讲义了。”

　　“他们都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时候工资低，穷得很，我和他妈勒紧裤腰带把他们养大。”老先生捣着拐杖说，“早知道他们这样不孝，不如饿死他们算了！”

　　“他们也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就不怕将来遭报应！”老先生气愤地说，“我要去告他们！”

　　我同情老先生的遭遇，也相信他说的大部分是真的，但我更清楚事情的真相绝非他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只是他的话，让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遭子女嫌弃，怕子女不孝，正成为疾病之外压垮老年人的另一根稻草，正一步步将一部分老人推入老无所依的凄惨的境地。

　　02

　　前些日子，看到一则这样的新闻。

　　新闻上说，有位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投奔独生女儿，只能住在女儿家两层小楼旁摇摇欲坠的猪圈里。乡邻举报后，媒体采访，政府出面，面对众口一词，老人的女儿哭着说：“这是我亲爹，我能不心疼他，但我没本事，不被婆家人当人看，没能力养活我爹呀。”

　　这话牵涉到另一个问题：挺不起腰杆做人，只能靠寄生而活的子女，是否有资格谈孝顺。

　　没有调查，我不敢妄下断言。我生病去诊所输液时，与开诊所的老兄谈起孝顺这个话题。他给我讲了他见证的另一个故事：

　　他诊所不远处，有个因为跛脚一生未婚的大哥，也是这个居民点最穷的一家人。大哥靠卖豆芽豆腐为生，家中有位瘫痪十多年的老娘。每天早上4点钟，大哥就起来给老娘熬小米粥，炖鸡蛋羹。喂老娘吃罢饭后，他才开始推着三轮车去赶早市。早市归来的上午和晚市出摊儿前的下午，坡脚大哥总爱推着老娘的轮椅在破旧的小院里晒太阳。怕老娘寂寞，他在轮椅上绑了个收音机，里面常播放老娘年轻时爱听的豫剧。

　　邻居们都知道，坡脚大哥每天只做30斤豆芽20斤豆腐：为只卖新鲜的豆制品，更为早点卖完回家照顾老娘。“孝顺不孝顺，和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关键看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开诊所的老兄感慨，一个人如果有颗红心，即便讨来一碗饭，也会分半碗给老父老母吃，一个人如果有颗黑心，即便住着朱门大院，还能眼睁睁把老父老母拒之门外。

　　03

　　你不一定有钱，但一定要有良知与孝心。我信这话。

　　前些年，去采访一个老兵。临走时，这位在战场上多次受伤都没有流泪的老人，拉着我的手直掉眼泪：“姑娘，不怕你笑话，现在人心不古啊。”原来，老人尚且健在，他的一双儿女为争夺他的财产早已闹得不可开交。当老人说出他儿女的名字时，我一下愣在那里：他们两个分别是两个单位的中层干部。因工作关系，我与他们分别打过交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

　　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伺候一个病人，确实要承受经济与精神的双重压力。谁受过这样的苦，谁知道其中的难。

　　但再苦再难，也不是父母老无所依时，我们对他们躲避不及，拒之门外，冷漠待之，或残暴相待的借口。谁都有老的时候。扪心自问，当我们老了，白发苍苍，无法动弹，内心悲苦，那一刻，我们对子女会有着怎样的希冀。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孩子们不要嫌弃我们，以陪伴以良善以长情以真心以最大能力。

　　我把这些所闻所见的关于孝顺的故事，发到网上，希望听到更多人的意见。很多人给我留言，所言最多共鸣最多的，是父母自己是否以身作则。

　　有人说，父母要尽量公平地对待每一位子女，要把媳妇真正地当自家人，要在孩子最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老了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子女的照顾。

　　这话看似有理，但它所言的核心，不过是“父母只有对我好，才有资格要求我对他们好”的自私：你要养我长大，要供我读书，要帮我带孩子，要在我买房时给我钱，这样，你老了才好意思让我养你。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啃老”，并非真正的孝顺。

　　04

　　父母把我们抚养成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成年后的人生，应当也必须靠我们自己。我们生养自己的孩子，父母有能力有精力帮忙，我们心怀感激。他们无精力或不愿帮忙，也无可厚非。我们买房买车做生意，用能力自己去买去做，没能力也没有必要拿父母的钱撑门面。

　　对自己负责，应该是每个成年人最起码的底线和原则。很可惜，现实中很多人不仅忘了这一点，还常常把自己的无能转嫁到年迈的父母身上，认为父母不帮自己富起来，自己就有资格不为他们尽孝。这样的人，不配说孝，更不配为人。

　　也有人说，要对父母孝顺，这样将来子女才会对自己孝顺，孝顺的美德才可以传递。

　　这话貌似也有理，但未免功利。如果我们此刻对父母好，仅仅为了将来让子女对我们好，这孝是掺了假的，并非真心。不是来自灵魂的孝与善，就无法映照到子女内心，故而也无法传递。

　　说这话可能得罪人，但我还是要说。真正的孝，是不求回报的，是发自内心的柔软与光亮，是不求子女孝顺只愿自我良善的慈悲。如果为让子女对我们孝而对父母好，这是怀着私心的孝，是伪善。如果当初因为父母对自己不好而以不孝惩罚老人，这等于以暴制暴，让恶果繁衍。

　　真正的孝是什么？是您给了我生命，我就心怀感恩。我孝敬您，赡养你，这是我的心，而不是为了图点什么。我的父亲母亲，当您老了，腿脚疼了，不能动了，家里的门儿永远为您开着，锅里的饭永远为您热着，床上的被永远为您暖着。这样，才好。②4

　　来源：南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