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熟了
——乡村杂记系列之十
南蛇湾村四面环河，东河湾的河滩地有3000多亩，村里人今个儿开垦一块，明个儿开垦一块，都种上了高粱。因为每年七八月份，经常涨水，高杆作物不怕水淹。高粱熟的时候，穗大籽稠，有的穗能有好几斤重，把杆也压弯了。村里人为了增加收入，在高粱地里又点播上绿豆、豇豆或是在里面腾出一小块种上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那时统筹提留还没有减免，但这河地是群众自发开的，不交农业税，收一点是一点，能多收点最好。所以，村里群众都很用心地经营。
河地潮湿，每到砍高粱、摘绿豆时，经常能遇到花红柳绿的蛇游走在里面，有的缠绕在杆子上，很是吓人。可能是有鼠类的小动物偷吃高粱、绿豆，蛇游蹿于高粱地内，吞食鼠类充饥。
高粱地内套种的绿豆、豇豆一般都比高粱要早熟20天左右，这时候得拈着袋子钻进高粱地内摘，摘晚了，一裂口籽掉田地里等于白套种了。但这时候恰恰是酷暑的大伏天，毒辣辣的太阳把高粱叶子都晒得卷了起来。钻进高粱地内去摘豆子，燥热得浑身汗流，皮肤发痒，而且高粱叶子上有一种叫“洋辣子”的虫，颜色发绿，伏在叶子上很难发现，可胳膊一碰到她，立马奇痒无比，皮肤能起一道红印子，不敢用手抓挠，挠烂了得好长时间难以愈合。但村民们为了增加收入，十户有八户都在高粱、玉米地内套种豆类农作物。
但时至今日，我对那大片的高粱地有着深深的惧意。一想起20多年前的那件事，脑子便会轰然地一声炸响，那年那月那日那个下午的情景便会跃然眼前。
那一年我应该有16岁，距今已有26年了，刚刚缀学。8月深秋的一天，母亲问我，你是想往北河割芝麻，还是想到东河湾摘绿豆？我想，到东河湾我一个人去能偷懒不说，还能在河沟里捉会螃蟹或鱼虾，于是便说去东河湾高粱地里摘绿豆。
下午3点钟，我便拎个鱼皮袋子走了。毒辣辣的太阳晒得我浑身汗流，钻进高粱地里，那叶子“唿啦、唿啦”地蹭着胳膊、额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心想，摘到地头了先到河里洗个澡才得劲哩。想着洗澡，摘的速度便快了，快到地中间的时候，已摘了大半袋子。
这时，我忽然闻到了一种怪异的味道，并伴有“嗡嗡”的苍蝇噪乱声，令人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惧意。我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拔动着高粱继续摘着绿豆。那怪异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苍蝇的嗡叫声越来越噪乱。就在我感到那是一种动物死尸发出的臭味时，我看到了高粱地里那惊心的一幕，那一刻，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那不是动物的尸臭，而是一具赤裸裸的女尸散发出来的怪味，成群的苍蝇在尸体上爬动着，飞舞着。我惊叫一声，转身拼命地拔动着高粱向外蹿走。眼前不停地晃动着那具已经发臭的女尸。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得，好像是谁？又好像不是谁？总之，那从高粱地里奔蹿出来的一刻，脑子里在转动着无数个念头，脸上，胳膊上被高粱叶子划拉得血淋淋的也不知道疼。
现在想来，酷暑难耐的一个秋日下午，一个少年在高粱地里惊叫狂蹿，内心的恐惧程度，从内心发出的喊叫但又喊不出来的声音弥漫了那3000多亩高粱地，那种心理上的惊悚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感觉到。
整个南蛇湾村很快炸开了锅，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进入高粱地进行拍照，村里人都跟着看热闹。
那时候的警察办案十分认真，当天就把洗出来的女尸照片在村里一公布，立刻像捅了马蜂窝，“这不是刘某某家春上娶的儿媳妇改花吗？”
案件很快就破了，凶手更是令人吃惊。原来是刘某某和改花在高粱地里摘绿豆，也许是某种燥热的原因，刘某某看见儿媳妇改花那单薄而被汗水渗透的衣服，压抑不住冲动……改花不从，他便强行扒光衣服……
那时候政府处理这种事情很快，春节前便把刘某枪决了。
但后来又有一种传闻使这个案件增添了色彩。凶手根本不是刘某，而是他的小儿子刘桥。刘某自愿顶罪去死，救了小儿子。那一天下午有人看见他慌张地从高粱地里跑出来，又有人听见他们一家的打骂声。
人死了只要有人偿命，公安上能落案，娘家人不闹，村里人不说，时间一长，人们也就淡忘了。但毕竟是传闻，有人信有人不信。
枪毙刘某的那年春节刚过，他二十岁的小儿子刘桥便到平顶山煤矿挖煤去了，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村庄一次。听说在平顶山给当地一家菜农当了上门女婿，日子过得挺好的。大约是在刘桥的儿子20岁的时候，突然自杀了，原因不明。
这事过去了好几年，我已到南湖乡当了新闻报道员，每月50元报酬，负责对上写新闻稿件，但刚学稿子只能在县广播站播几句，乡里又收听不到，宣传委员埋怨我不用功，急得我心焦火燎。这一年大旱，秋庄稼旱得都垂下了头，地里似乎冒着火。午饭后我骑着自行车从乡里往家里赶，想浇一晌地，刚走到村北桥，突然一种难闻的怪味在桥上飘动，我头一晕，几年前的那一幕突现脑间，向桥南望去，似乎有一个似是赤裸的，又似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地间一晃不见了。那正是我家的那片高粱地，我掉头就往乡里跑，自行车骑的飞疯似的，从此再也不敢进那片高粱地……
南蛇湾村的高粱每年仍是大片大片地种植，充足的河水、肥沃的土地使高粱年年大丰收。但我从那一年后，再也不敢迈进高粱地一步，想起高粱、看见高粱，便看见了那具被苍蝇围着嗡嗡乱叫的女尸和那种怪异的味道以及几年后看到的那个影子……。
整个南蛇湾村很快炸开了锅，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进入高粱地进行拍照，村里人都跟着看热闹。
那时候的警察办案十分认真，当天就把洗出来的女尸照片在村里一公布，立刻像捅了马蜂窝，“这不是刘某某家春上娶的儿媳妇改花吗？”
案件很快就破了，凶手更是令人吃惊。原来是刘某某和改花在高粱地里摘绿豆，也许是某种燥热的原因，刘某某看见儿媳妇改花那单薄而被汗水渗透的衣服，压抑不住冲动……改花不从，他便强行扒光衣服……
那时候政府处理这种事情很快，春节前便把刘某枪决了。
但后来又有一种传闻使这个案件增添了色彩。凶手根本不是刘某，而是他的小儿子刘桥。刘某自愿顶罪去死，救了小儿子。那一天下午有人看见他慌张地从高粱地里跑出来，又有人听见他们一家的打骂声。
人死了只要有人偿命，公安上能落案，娘家人不闹，村里人不说，时间一长，人们也就淡忘了。但毕竟是传闻，有人信有人不信。
枪毙刘某的那年春节刚过，他二十岁的小儿子刘桥便到平顶山煤矿挖煤去了，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村庄一次。听说在平顶山给当地一家菜农当了上门女婿，日子过得挺好的。大约是在刘桥的儿子20岁的时候，突然自杀了，原因不明。
这事过去了好几年，我已到南湖乡当了新闻报道员，每月50元报酬，负责对上写新闻稿件，但刚学稿子只能在县广播站播几句，乡里又收听不到，宣传委员埋怨我不用功，急得我心焦火燎。这一年大旱，秋庄稼旱得都垂下了头，地里似乎冒着火。午饭后我骑着自行车从乡里往家里赶，想浇一晌地，刚走到村北桥，突然一种难闻的怪味在桥上飘动，我头一晕，几年前的那一幕突现脑间，向桥南望去，似乎有一个似是赤裸的，又似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地间一晃不见了。那正是我家的那片高粱地，我掉头就往乡里跑，自行车骑的飞疯似的，从此再也不敢进那片高粱地……
南蛇湾村的高粱每年仍是大片大片地种植，充足的河水、肥沃的土地使高粱年年大丰收。但我从那一年后，再也不敢迈进高粱地一步，想起高粱、看见高粱，便看见了那具被苍蝇围着嗡嗡乱叫的女尸和那种怪异的味道以及几年后看到的那个影子……（金少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