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舞蹈回归民众身体的说法尤其适用于男性。这两年,他发现身边跳舞的男性越来越多了,原因多样,也总离不开“健康”“认识人”“说说话”等。一直游泳健身的黄纪苏因为3年前健身房搬迁,在一次遛弯中加入广场舞队伍,他发现“游泳时一个人太难熬,而广场舞有人陪着很有趣”。自从开始跳舞,黄纪苏对晚上的饭局能推则推,外地出差也尽量不去。
“从小到大,净看别人跳舞了。”他感慨,“唯一一次跳舞还是学校组织的‘忠’字舞,感觉跟搬蜂窝煤、摔砖坯子没太大区别。”然而,即便跳舞已3年,腿脚越来越放得开,如果哪天来跳舞的男性特别少,他“又会感到紧张,尽量待在树影里”。
北京王府井的广场上,黄纪苏随着音乐,跟一群搞物业的、卖菜的、退休的老师们在跺脚抖腿地跳着。在河南某市,香港中文大学硕士生王芊霓也在进行为期一年的田野调查,今年年初她的毕业论文发表,被认为是关于广场舞难得的理性研究。
在接受多家媒体的采访时,她都强调参加广场舞的人是多样的。“与其说是集体主义的回潮,不如说他们在追求美、健康和社交。”她对记者说。
黄勇军并不在跳舞的是大妈还是大爷,是低收入还是高收入上纠结。在他眼中,大爷、公务员、教授也跳广场舞,这有舞蹈回归身体的一面,而更多的是源于这代人的独特成长经历:这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知识结构无从谈起,审美趣味和精神生活乏善可陈,“就像一个暴发户,从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他再有钱买最好的咖啡,也只是随大流喝而已”。
“社会转型带来了冲击与阵痛,他们是在巨大失落中自救,广场舞是他们无可奈何下的刚需。” 在黄勇军眼中,他们从集体主义时代而来,或多或少被烙上那个时代的印记,在广场舞的“类集体”中寻找归属感。
与黄勇军的伤感相比,还在跳广场舞的黄纪苏则显得乐观,他不赞同用集体主义烙印来解释广场舞,更倾向于将“每天1小时像礼花一跃而起地跳舞”,看成是民众在“自发地重建社会、重建意义”。
“经济跑得四蹄生风,社会疼得满地打滚,这是当下的社会。”他说,近30年来,市场经济快速膨胀为市场社会,财富价值观对中国人的意义世界进行了疯狂扫荡,垣残壁颓,尸骨枕藉。
就是在这种境况下,广场、空地,公园、街边上的广场舞出现了,“民众在不断开拓的社会空间里行动起来,拯救自己的人生、人际与人心。”他还记得有个大姐跟他说:“咱挣得少,可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