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河南男子被羁押九年多获无罪,申请1232万余元国家赔偿

陈德起于8月13日拿到无罪审判 周口市人民检察院 图陈德起于8月13日拿到无罪审判 周口市人民检察院 图

  2018年8月28日,曾被判抢劫罪、盗窃罪被羁押九年十个月的河南农民陈德起获得无罪后,正式向河南周口鹿邑县法院提出六项共计1232万余元国家赔偿申请。

  陈德起发送给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的国家赔偿申请书显示,他请求六项赔偿共计12326217元,其中一项包括伤残赔偿金、被抚养人生活费、医疗费、后续治疗费、误工费索赔最高,为一千万元。在国家赔偿申请书中,陈德起控诉其在被羁押期间,遭刑讯逼供、身体遭受摧残,导致其肋骨多发骨折、上肢长骨骨折、外伤性性功能丧失等多处身体损害后果。

  除此之外,陈德起的具体请求还包括:在《周口日报》、《河南法制报》上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侵犯人身自由赔偿金1022217元(九年十个月,每日284.74元);返还罚金4000元及利息;赔偿精神损害抚恤金1000000元;赔偿三年伸冤期间交通费、住宿费等必要合理费用300000元。

  如今,陈德起告诉澎湃新闻,他已妻离子散,现无收入来源,住在每月100元的出租屋,“一辈子就这样慢慢过吧”。

陈德起与检察官张伟俊(右起第二)陈德起与检察官张伟俊(右起第二)

  全案证据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明体系

  陈、丁两人于2005年被认定为两起盗抢案嫌疑人被抓,2006年6月被鹿邑县法院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有期徒刑十年。而后陈德起被送到豫东监狱服刑,开始向有关部门申诉;丁广记则在2006年保外就医时死亡。2015年2月11日,经减刑,服刑九年十个月的陈德起刑满释放,他继续申诉,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

  2018年8月13日,经由周口市检察院抗诉,鹿邑县人民法院对十三年前的入室盗抢案做出(2018)豫1628刑初141号重审判决,认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判两名原审被告人陈德起,丁广记无罪。

  无罪判决书显示,鹿邑法院重审认定该案缺乏能够锁定陈德起、丁广记作案的客观证据,没有现场勘验笔录及照片,没有追赃,没有提取任何与犯罪有关的痕迹证据,如脚印、指纹等。辨认程序违法,违法长时间将被告人提出监所审问,审讯程序违反规定。现有证据均为相互矛盾的言词证据。陈德起否认参与犯罪,丁广记有罪供述不稳定、自相矛盾且与被害人、证人证言有重大矛盾。“全案证据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明体系,不能得出陈德起、丁广记实施犯罪的唯一结论。”

  周口市检察院控申处副处长张伟俊是该抗诉案件主要负责人,他称,经检察机关调查,此案不显示有关机关和人员曾对现场进行过勘察,“这是不可思议的,也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张伟俊表示,司法人员如果不能坚持正确的意见,没有履行法律监督职责的执著,不与错判较真儿,作为办案者个人或许没什么损失,但是或许会因此改变一个家庭,一个地方的群众对司法机关的信任和信心。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应成为全体司法人员追求的目标。

  对话陈德起

  澎湃新闻:申诉中遇到那些困难?

  陈德起:我在监狱里头就一个劲地申诉了,我出来以后,还接着申诉,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跑过县法院,市级法院,我又上最高法,检察院我也去了好几趟。最后是张伟俊检察官帮我要到的判决,也跑了好多趟,做了很多工作,这个干部确实是好干部,人家从来没喝过我一口水,往鹿邑跑了三四十趟,确实是特别困难。三年零八个月,从看守所回来,2015年小年第二天我就开始申诉了,马不停蹄地,一天活没干,天天都跑这事。

  澎湃新闻: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陈德起:进派出所后,右边肋骨打断五根,牙打掉两颗,肩膀打断,但现在还没有鉴定,性功能也损伤了。从2005年4月到2006年6月出来去监狱,一年零两个月,我从180多斤瘦到了92斤,打得尿血。我跟法院也说了,材料我也写过,不过这时间长了。

  澎湃新闻:现在生活情况如何?

  陈德起:我之前是个打工的,领着媳妇的老表打工,是个工头,在山东荣成的一个食品厂打工,我在里面享受正式工待遇。后来我家庭破裂了,一开始(出狱)回来还有希望,一回来我媳妇看我这个(受伤)情况,也不跟我照面了。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还有好几个孙嘞。我刚走(被抓)的时候,最大的儿子才22岁,还没结婚嘞。他们都不理我,拿到无罪判决的时候,我的二儿子开着车回来了,走的时候给我两千块钱,说“爸,你自己慢慢地过吧。”

  现在都是我自己,哪个地方都没去过,就呆在我的出租屋,一个月100块钱,有一间屋子,一个厨屋。楼底下有个公共厕房。回来三年六个多月了,从来没上哪去过。天天在这住,在这吃,没有出去过,出去也是看我这个事结果出来没有,常年就跑鹿邑周口这条路,别的地方我都没去过。

  澎湃新闻:以后打算怎么过?

  陈德起:我有一个老娘,老娘有工资,也管她要一阵(钱);有俩妹妹,也会跟她们借一阵(钱);有哥,有兄弟,见到大哥二哥就都跟他们要点钱。我亲戚可多了,就是我这个人没人要了。我还有两个侄子,两个侄子都在天津上班,见到他们都跟他们要点钱。都心疼我。

  我干不了活了,我的腰坏了,我之后想着搁周口整个饭店,雇俩人,招个厨师,搞个饭店。如果(国家)赔偿不出来我也干不成,我想做啥生意也做不成。以后的问题我也想好了,有了点钱,我就存着。我现在脑子还是不笨的,就是身上不能灵络了。我被打成老“太监”了,也合不成一个家了,就一个人吃一个人过吧,之后看看还能不能买个屋子,买个屋子自己好好过,已经这个情况了,还能咋整。

  我这一辈子就是没有孩子,也没有老婆,孤寡一人,一辈子就这样慢慢过吧,本来想死了吧,现在平反昭雪了,那就有了钱慢慢过。 (记者 宋蒋萱 实习生 张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