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地下水管坏了,几个工人弄了半天没弄好,他跳了下去,带了一身泥水上来,修好了。湿淋淋地站在那里,把全体工人召来,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这是你们的工作,我是老板,我今天像泥猴子似的,你们应该感到羞耻。工人们服了他,他不仅会种花,电工、机修工等等,什么都会干,了不起。今年,王宝泉选出两个“先进生产者”,花2万澳元安排他们到上海玩了一趟。两个白小子从上海回来,见人便说,中国跟他们的想像大不一样,上海比悉尼还繁华,他们都不想回来了。就在我们见面前不久,王宝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盘国庆五十周年阅兵的录相,高兴极了,把他所有的工人召集起来,说今天不干活了,看录相。工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势派。从此,他们不但服了王宝泉本人,还服了中国。王宝泉说,他在作政治工作,搞企业管理不搞政治教育不行的。现在,这些工人服服帖帖,见了他直拍马屁。他和他妻子都说,洋人拍马屁很好玩,他们拍得很招眼,一点儿也不避人。比如,王宝泉手里提了个什么东西,他们会立刻奔过来,从他手里把东西抢过去,好像累坏了他们的老板就罪大恶极了似的。他们还会当着众人的面,送给王宝泉一些小吃食,还说这是我妈妈特意为你做的。王宝泉对我说:“管理洋人的感觉好极了,我喜欢雇洋人。”话是玩笑话,但其中洋溢着的民族自豪感却是非常浓烈的。 正当他准备在澳洲大显身手的时候,一种麻烦的疾病缠住了他。他的双肾都坏了,不得不靠透析维持。左胳膊上的血管,就是为清洗血液而弄成这般模样的,医生把两条血管接在了一起。他说他是累的。在流浪、打工、创业过程中,他都是拼命。干一天活,腰根本直不起来,走路时整个身体呈曲尺型。 宝泉啊宝泉,愿天假你以寿,让我们看到一个炎黄子孙在异国他乡的更大成功吧!作者自注:此文发表于2000年的《环球》杂志,曾被国内和香港媒体广泛转载。当时我给王宝泉起了个假名汪彭寿,一方面祝愿他早日康复,延年益寿,另一方面,宝泉不愿在国内媒体露脸。后来我发现,他是对记者有戒心,说不愿意被报道。我再三说服,并答应不用真名,他才勉强同意。在以后的电话联系中,他几次问我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还说,“你许老师的事我一定办”。我都说没有什么事情。他也就不在乎暴露他的真名实姓了。
2001年,我开了5个小时的车去看他。 他的病继续恶化,准备马上到上海作肾移植手术。我祝他手术成功,并要求,手术后一定给我打电话。此后,我一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我也不敢给他打电话,几次拿起电话都放下了。2003年,我的任期结束,即将回国,给他打电话告别,接电话的是个老外,说我打错了。我的心立刻抽紧了。我不甘心,又打他的手机,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喜出望外。他说他的病在继续严重,但还没有做手术,现在必须天天做透析了,政府为他从德国进口了一台透析机,并且给他培训,教会了他使用。 他正在料理后事,已经把农场卖了,在悉尼买了房子,还买了一个便民小杂货铺,交给他妻子。他说,肾移植存活率不高,他在做手术前必须把妻子和孩子的生活安排好。我说,听声音你精神不错呀。他说他当兵出身,不怕死,救命车来的时候,他都这样说话。直到现在,我没有听到他进一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