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为了躲避超生的2500元罚款,何欣刚满月,夫妻俩就抱着孩子离开了河南老家,继续回北京打工。那时,他们打算赚了钱再给女儿落户,结果“今年拖明年,明天拖后年”,接连错过了几次人口普查,有关女儿出生的一切文件也在颠沛流离中遗失了。

  夫妻俩在北京待了20多年,他们在超市卸货、在市场卖菜,帮人洗车,租住在城中村。

  在哥哥何磊的印象中,妹妹很少说话,“一天不超过十句”。在妈妈的印象里,女儿从小最喜欢的事就是上学。夫妻俩说尽了好话,得以让女儿在北京读完了小学和初中。在离家很远的私立学校上小学时,有一次没赶上校车,她急得直哭,爸爸又单独把她送去学校。

  但这位父亲已经无力再送女儿往前走了。被肝病带走前,他一次次从北京往河南老家跑。“鞋子掉了底儿舍不得换”,前前后后在户口上花了不下3万元。直到生命的最后,这个中年男人还在念叨“欣欣的户口”。

  户口还是没有着落,需要出具的文件中又多出了父亲的死亡证明。李英改嫁到河北涿州,不满20岁的哥哥接过了父亲丢下的接力棒,接着跑。

  “以前没钱,现在我们认罚!罚多少都行,只要能把户口上上!” 回到快餐店的宿舍,李英蜷着腿坐在床边,她坚信女儿会有出息:“算命的说,我家欣欣连新加坡那么好的地方都能去!”

  但何欣连火车都没坐过。因为没有户口,何欣没能拿到高中毕业证,没去过网吧。办不了银行卡,她无法领取贫困补助。没有学籍,同学们参加会考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回家。更糟的是,如果不能在11月高考报名之前办下户口,她将没有机会在高考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躺在宿舍的铁床上,李英经常为这事失眠。不足20平方米的屋子里没有桌椅,靠墙摆着4张铁床,贴墙拉着的一根细线上晾着毛巾和袜子。晚餐开工前,李英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一天下来,“要刷几千个碗”。

  何欣则迅速适应了新生活。和母亲一起离开北京后,她开始在涿州郊区的一所高中借读。联欢会时,她做主持人,运动会上,她报名参加短跑。同学们喜欢到她家写作业,一起步行上学。在班主任眼里,这个被称为“学霸”的女生其实“挺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