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空间权威” 摄像头下的剧场表演

  在笔者对云乡学校六年级、八年级和九年级全班开放式问卷调查中,高达73%的学生在对“你对本校什么最不满意”一问题的回答时,写下了“摄像头”。

  2013年11月中旬,在县教育局的安排下,云乡学校内安装了8个摄像头。8个摄像头使云乡学校几乎处于完全被监控的全景敞视状态之下,连少年们平时最喜欢待的纯粹私人空间——厕所外围和厨房后边的一块空地也都分别被摄像头24小时监控着。

  学校对此的公开说法是为了保护师生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但私下里张校长会告诉少年们:“这实际上是为了给全校学生形成一种威慑感,告诉你们无 论你处在哪里做什么动作,我都能看着你,所以你都必须给我好好学习、不要违规,否则你明白后果。”张校长私下告诉笔者,他打算下一步在每个教室里也安装摄 像头,这样就可以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公开向少年们宣布:“你们时刻都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下,所以请诸位好自为之。”

  学校摄像头的存在已经对少年们的日常行为产生了影响,他们开始警惕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处于摄像头监控的范围之内。比如,少年们曾经在厕所外 围和厨房后边空地上,随意拿出一支烟点上并彼此传递吸上一口,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区域是学校内绝对的私密空间,老师们很少光临,难以被发现。然而当摄像头安 装上以后,少年们的私密空间范围极度萎缩,真正的违规行为被压缩到了厕所之内。

  少年们会故意用行动来表达对空间权威的不满。比如,有的少年会故意朝着摄像头扮鬼脸、打耳光或者竖起一根中指以表侮辱,有的少年则故意装作 没有看到摄像头,在摄像头可监控的空间范围内从怀里掏出一支类似香烟的糖,叼在嘴上以吸引老师来“抓捕”。但当老师真的过来抓这位“烟民”时,少年就轻蔑 地对老师说:“拜托,老师,这是糖,要不你也来一支?”

  摄像头下少年们故意的公共性表演,将整个学校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让·雅克·卢梭所描述的“巴黎剧场效应”一样的巨大“剧场”,而少年们则在摄 像头下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对这种空间权威表达集体抗争,空间权威在少年们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和持续性的可见状态,从而确保官方权力和公共期许自动地在少 年们身上发挥作用。但实质上,少年们是用一种表演的方式反向成为监视下被灯光包裹的演员,他们用官方期许的行为表演麻痹了官方并形成反控制,同时加速自身 “反学校”文化的内在形塑实现着底层再生产。

  (文中所提人名地名均属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