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

  住进来的爱听张玉芬讲打二奶的精彩故事,觉得解恨,“她实在太伟大了”

  “做了将近20年,我走的路我晓得。”张玉芬的一些行动显得狂热,但她认为自己头脑清醒得很。

  她说,知道一些人喊自己“神经病”,整天打打杀杀。她强调,自己除了“打二奶”,生活里还有其它丰富的部分。比如她是好几个医药保健公司的药品推销员,给熟人推销自己吃过而且觉得很有效的保健药品;在中医诊所里坐诊,给人按摩开药;她一手建了个艺术团,定期汇演;她还喜欢刺绣,喜欢参加全国各地的红色聚会活动。

  但这是生活的调剂。她的事业仍专注于反对婚外情、给妇女争权益这一块。

  她在这条事业道路上做过种种尝试。最早是在2003年,她和九个姐妹在西安成立了“火凤凰商务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专门帮人收集丈夫“包二奶”的证据,这被媒体称作“全国首家女子侦探所”。可钱没挣着,用张玉芬的话说一些报税的规章流程搞得她烦不胜烦,再加上火凤凰的合法性被质疑,不到一年公司关门。

  2008年1月11日,她又联合16人发起“中华全国民间反二奶同盟”。在成立宣言里她写道:“二奶不除,社会没有和谐,只有威胁!”“咱们弱势群体团结一致,看准了二奶把她消灭!冲啊,大刀向二奶们头上砍去!杀!杀!杀!”

  张玉芬说婚外情成就了她,二奶成就了她。

  为了应付这些调查,她熟读《婚姻法》,自认知法懂法;每次行动后回到家,她都要自我总结,在应急能力、追查手段方面还有哪里能提高。她说,这件事让人自强自立,让人快速长进,让她有了“妇女魂”。

  张玉芬说,她享受这一切的过程,因为实在太刺激了。

  她说自己有特殊技能:在马路上随便看见一对男女,能迅速判断是不是正经关系。有一回,她无聊地在北京建国饭店门口,观察那擦皮鞋的女人和蹬三轮的男人,觉得他俩关系暧昧。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她跟踪两人到小旅馆房间门口,一直等到俩人“红光满面”地出来。

  她说,只对社会不满,对自己的状态倒是挺满足。到全国各地接案子,就当免费旅游。

  张玉芬称,案子的当事人只需承担她和同伴的食宿费和路费,她们并不额外收费。“不会有人出于感情主动给一些补偿吗?”面对南都记者的提问,她哂笑道,官太太或者有钱人太太都小气得很,普通人自己也困难,给的多是几十上百块。

  媒体和普罗大众对其的注意力不会长时间集中,2009年后,上门求助者少了,张玉芬萌生退意,有转战北京的念头。她在北京一家医药公司做推销的时候,发现那里是个更大的市场。她有从斗争者转为倾听者的意向。去年,她在北京市郊租了间小屋,挂了张写着“情感驿站月亮湾”的横幅,专门收留被婚姻伤害的女性。“根据我所接触过的大量妇女,当她受到伤害无路可走非常绝望的时候,急需要换一个环境,有人陪着她聊天做心理疏导,我就提供这个。”张玉芬曾这样说。

  这间提供情感治疗的水泥小屋月租400元,由张玉芬承担。屋内异常简陋,一个睡得下三人的土炕和一张单人折叠床几乎是全部家具,门口一小块菜地。这个驿站目前住宿免费。

  第一个住进来的人是个双腿残疾的徐州女人。“是她丈夫出轨后把她打残的”,张玉芬说。后来河南的孙艳来了,她说自己因为丈夫出轨受打击中了风,女儿又在国外,平时没有人听自己倾诉失败婚姻和独自生活的伤痛,所以她愿意呆在月亮湾,起码有个人说话。她最爱听张玉芬讲打二奶的精彩故事,觉得解恨。

  “她实在太伟大了。”住在月亮湾的丁姐这样评价张玉芬。她觉得张玉芬有普通女人不具备的智慧和胆识,“除了张玉芬,谁有能力捉奸在床?”“她有无私的奉献精神,十多年来坚持帮女人争夺权益。”丁姐转而黯然,遭受婚外情女性的伤痛难被理解,问题也迟迟得不到解决。

  月亮湾将来是打算收费的,张玉芬的愿景是让这个驿站在政府部门注册,取得合法身份,然后寻求投资或者资金援助。她对此充满信心。

  她陆续在笔记本上写了24条给《婚姻法》的建议,比如“把婚外情作为选拔干部和任用干部的一项标准”。她准备出四本书,初稿已经完成,正在上述那家杂志的记者手里润色。

  旁人看来,张玉芬的生活跟世俗的“幸福”有着距离。她说自己并不富有,每月的退休金1500元左右,还有零散的药品推销的提成。年纪日渐大了,生活并不安逸,整天跑来跑去,儿子也还没有结婚。张玉芬信佛,跟她斗狠强悍的外表有些冲突,不过她看重的是因果,说小三最后都会遭报应。

  如何评价自己这么多年的斗争呢?

  “太值了!”她说。